爷爷的庄稼

      烈日之下，爷爷躬身锄地的影象定格在旺茂的庄稼地里，其实爷爷的庄稼总共也就有二亩地。植着一些谷子、黍子、芝麻、绿豆之类的五谷杂粮。那些地比较分散，平地、洼地都有，平地收粮、洼地点豆、坡地栽薯，仲夏虫口夺苗，老秋日头下抢豆，初冬霜前收秋，从早春到老秋，倒粪、打垄、开犁、耙压、刨埯、挥镰……一宗接一宗，一桩连一桩，一个环节也不能耽误，耽误了，就是一季的收成。

　　爷爷的皮肤是太阳和土地的力量混合而成的颜色，那是庄稼成熟的颜色。 

　　爷爷的庄稼地里，一定有大片大片的麦子。翻滚的麦浪是书生吟咏的清新小令，处处婉约处处缠绵。麦子即将收割的日子，爷爷几乎每天都去看麦子的长势，怜惜地扯下几根麦穗搓着，然后眯起眼，吹起麦芒，将一手心鲜嫩的麦粒倒进嘴里。或者，坐在地头，抽袋烟，看着麦子，温柔地和麦子说说话。在迎面扑来的阳光和庄稼的气息里，爷爷的脸上绽放着麦子花一样慈祥而满足的笑容，我想，也许这时刻便是爷爷一生之中颇为自豪的时刻。

　　爷爷的庄稼地里，一定有成片成片的玉米。那一片密不透风的玉米，林立成庄严的仪仗。伫立的姿势，伟岸挺拔，风中的叶子飒飒作响，好像整装待发的队伍，军旗猎猎，号角声声。是铁木真所向披靡的勇猛的铁骑，还是拿破仑纵横驰骋的无敌的精锐？还是“天翻地覆慨而慷”勇过大江的百万雄师？看着自己种植的庄稼周身散发着男人的豪气，年迈的爷爷也豪放成辛弃疾的《破阵子》，仿佛久经沙场的将军面对茫茫旷野，引吭高歌“八百里分麾下炙，五十弦翻塞外声，沙场秋点兵”。

　　当年，爷爷雄赳赳、气昂昂，跨过鸭绿江，用他的青春和热血在朝鲜的战场上，写下了抗美援朝的光辉诗篇，并在战场上光荣负伤，至今，他的伤腿还会因感染而化脓，但值得爷爷自豪的是，那颗子弹是从前面打中他的左腿胫骨的。爷爷不能在部队打仗了，他揣着几枚军功章，拖着伤腿回到了老家，象一个老把式一样，一心一意地种起了地，并把庄稼种的有声有色。

　　有人劝他别种地了，拿着荣军的津贴，儿孙们也养得起。爷爷说一个人种庄稼不能单纯地看作是干活，能在种庄稼中体味得道，他就是快乐的。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。庄稼是无欺的，庄稼对谁都是公平的，只要你善待它，它就朝你微笑，你真诚待它，它也会真诚地回报你。爷爷还说，地是要侍弄的，是要伺候的，三犁三耙，苗齐秧大。爷爷的善待与真诚使庄稼一茬比一茬好，看看爷爷种植的庄稼，就知道爷爷的血液流进了庄稼的血管里。

　　爷爷的血液滋润的庄稼就象爷爷一样，真诚而有血性。

　　爷爷就象一株庄稼，默默地做一株庄稼应做的一切。

　　爷爷的庄稼，是爷爷的伴，也是爷爷的魂，爷爷做梦都看到一地的庄稼扑棱着脑袋往上窜。收获的季节到来的时候，那大片大片的庄稼，随风起舞，那是大地在欢歌，那是爷爷在微笑！（作者：杨晓欢   单位：临沂新桥中学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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